刘顺平
我从河北省公安学校毕业后,分配到任县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工作,与一位叫谢瑞增的老同志搭伙计,大家都称他“老谢”。老谢小学文化程度,原来在乡食品厂从事屠宰工作。我认为搞自侦案件、抓捕人犯,对科班出身的我来说应该是特长,领导安排工作时,我也经常拍胸脯说没问题。自从与老谢办了第一起案件后,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。那起案件至今让我记忆犹新,教我谦虚,催我奋进。
1996年8月份的一天,老谢对我说,有人反映辛店镇粮站主任温某占用本单位资金25万元,在天口村自己家做纺织生意,单位领导多次催要公款仍不归还,现已被开除公职。举报人还提供了温某支取公款的书证。我看了一下材料,认为此案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,定性也应该没问题,剩下的工作主要是抓捕人犯了。当天,我们二人请示检察长批准对温某立案侦查,并决定次日早起去温某家中对其实施拘留。
温某在县城是个知名人士,此人八面玲珑,左右逢源,属于老油条型的人物。做生意时间长了,在县里熟人很多,我的伙计老谢自然对他也认识。老谢抓捕人是否下的去手,我有点怀疑,我想明天我得给他露一手。
第二天拂晓,天刚蒙蒙亮,我和老谢就驱车赶到天口村抓捕温某。天口村离县城约20公里,全程柏油路,交通很方便,路上行人很少,车辆也少,很快我们就赶到温某家里。我自告奋勇上前敲门,自称业务员,有笔生意与老温洽谈。温某的妻子说:“他刚乘我村的公共汽车去县城。”老谢说:“坏了,快走!”我问怎么了,老谢告诉我:“我们进村的时候,过去了一辆公共汽车,写着天口至任县,快追吧!”我们掉头又返回县城。
回到县城汽车站,天口至任县的那辆公共汽车上的人都下完了,老谢径直向汽车站对面的酒店走去,我也失望地慢慢跟了去。我刚进孙老板酒店的客厅,老谢便大声地告诉我:“老孙见温某去对面的旅馆了,快去找。”孙老板也附和说确实见去了,我马上去旅馆找人,旅馆的服务员再三向我解释没有人来,我岂能相信,最后服务员让我将每个房间看了一遍,我这才确信无疑。
我从旅馆出来,老谢仍在酒店的门口站着,我上去告诉他没有找到人。我的话音未落,老谢气冲冲地大喊:“老孙,你胆敢欺骗政法机关,温某明明藏在你家,对面旅馆的服务员看见了,你马上把人交出来!”老谢的话把我说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这是哪有的事。老孙很为难地说:“老温确实没有在我这里。”“小刘,给我搜,将老孙的卧室、厨房、厕所、衣柜、床下仔细地搜。”老谢真的着急了。我停顿了一下,对老孙讲起政策:“温某是我们拘留的人犯,如果在你这里就把人交出来,否则,你犯包庇罪。”老孙仍坚持说没有,我出示了拘留证,执行了老谢的搜查命令。我先去了卧室搜了衣柜,然后看了床下,床下正躺着一个人,我把他拽出来,老谢说他就是温某,我二话没说,将温某铐上。
这时,老谢仍余怒未消,大喊:“老孙你居然包庇罪犯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这时,我也很生气说:“老孙你犯了包庇罪,你会受到法律严惩的。”我坚持将老孙和温某一块带走,老谢说先带老温这个主犯,要我给老孙下一张传票,下午3点让他去检察院报到。我心里有点不服气,心想车里有空位为什么不将二人一块带走?最后我还是听从了老谢的指挥。
温某挪用公款的案件,我很快写好了讯问笔录,并将温某送进了看守所,接下来我就等处理老孙包庇的事了。下午3点,老孙没有来,我问老谢怎么办,老谢若无其事地说等等,我耐心地等了两个小时,老孙还没有来,我对老谢说:“我开车去把老孙弄过来。”说着我就去开车。
老谢把我从车里喊了下来,不让我去传唤老孙。我说:“为什么?就这么便宜他了,要不将他移交公安机关算了。”老谢瞪着眼看着我,笑眯眯地说:“他是我们的特情,这个案件是他举报的,温某藏在老孙酒店,老孙告诉我了,我故意说温某去旅馆了。”
我听了老谢一番话,这才恍然大悟,心里很不是滋味,不知是敬佩还是羞愧。在学校,我是学过特情耳目的,懂得如何培养、管理、使用、保护特情耳目,没想到……
姜到底还是老的辣!
(作者系任县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