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杨新华

    小时候正赶上大锅饭末期，父母整天起早贪黑地在生产队上工，家里却依然很穷。记忆中，依稀只有在春节才能吃上几个馒头。

    那时的我们好像都很馋，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。因为从初秋开始一直到初冬，我们都有希望大饱口福。先是香香的核桃，再是甜甜的大枣，最后是挂在高高树上的红灯笼一样的柿子。偶尔，我们也会拔开墙头上长满尖刺的酸枣枝，悄悄潜入空无一人或老态龙钟的老人家里，偷几个黄澄澄的梨或红彤彤的苹果。有一次，我的一只手已经摸到苹果了，只要使劲往下一拽大苹果就到手了，可偏偏这时，生产队看青的爷爷仿佛长着千里眼顺风耳，就在我们快要得手的时候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，大喊着冲过来，吓得我们漫山遍野四处逃窜，好几天都会心有余悸。苹果不但没有得手，反而更加勾起了我的无尽馋欲。

    一个初冬的夜晚，玩了一天的妹妹早已进入香甜的梦乡，窗外秋风呼呼吹过，门吊子当当地敲着屋门，我盯着煤油灯那昏黄的火光，恐惧到不敢眨一下眼睛。终于，我等到了晚归的母亲，母亲还从她的衣兜里掏出两个又红又大的苹果，那红艳艳的光，就像一跃出山的太阳，一下子照亮了整间屋子。我深深地吞了几次口水，迫不及待地问母亲：“娘，这苹果是给我吃的吗？”母亲把苹果在她的衣襟上擦了又擦，看了看熟睡的妹妹，轻轻摸摸我的头说：“等明天和老二一块吃吧。”然后，我看见，母亲把两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放进了柜子里。

    那晚，虽然没有吃上苹果，但我兴奋的久久不肯入睡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我刚睁开眼睛就东张西望，父母又一次在我们不知不觉中上工去了，我的枕头边也没放着苹果，妹妹依然酣睡不醒。我来不及穿上鞋子，下床掀开柜子，还好，两个苹果还静静地躺在柜子里，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，水淋淋红灿灿的苹果令我垂涎欲滴，真想一口咬下去，可是，没有父母的允许，小小的我又哪敢放肆。

    终于有一天，下雨了，母亲不用去上工。她说要给我和妹妹做点好吃的，然后就开始在灶台前忙碌，还哼着歌。我想到了那个苹果，又不好意思说，就一会儿过去拉风箱，一会儿过去添柴火。母亲烦了，说：“你就别添乱了，自个儿玩去吧。”我却终于逮着了机会，赶紧冲着母亲说：“娘，咱家柜里还有两个苹果呢，让我和妹妹吃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哦”母亲似乎想起来了，“对呀，还有两个苹果呢，快去叫老二回来吧。”

    妹妹正在她的小伙伴家玩。于是，我冒着雨，一溜烟跑下了我家门前的漫坡，又穿过了几条小巷，找着了正在五凤家玩得起劲的妹妹，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，娘让回去吃苹果呢，连哄带骗地拉她回了家。但此时，雨正好停了，生产队的钟声及时地敲了起来。我和妹妹进门，母亲也正好急匆匆地出来，边走边冲着我说：“饭做好了，在锅里呢，饿了就去吃，带好妹妹，别捣乱。”还没等我开口，母亲已经走远了，妹妹还埋怨我是个骗子。

    此后的一段时间里，父母依然在生产队忙碌，妹妹依然贪玩，我也步入学校开始上课了，好像再没有人记起那两个苹果了。当然，那两个苹果后来已经烂掉了。但是，在生活幸福的今天，儿时的那两个苹果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