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张雅婷

    小时候，年是集市的糖果，我在翘首，母亲在张罗。

    后来哦，年是满桌的菜肴，我在等候，母亲在忙碌。

    如今呦，年是蓝色的车票，我在归程，母亲在惦记。

    三十年匆匆，岁月在一年又一年的爆竹声中弹指一挥；三十年漫漫，年味在一场又一场的春晚中余味悠长。

    燕北的年，有燕北冬日的壮阔。长城脚下的年，有长城执着的传承。那曾经是我的年，我心心念念的年，如今是我的乡愁，我举茶间婆娑泪眼的乡愁。

    童年的时光里，从银河明朗开始，从牛郎织女星相会开始，无数个夜晚，无数次张望，三星与正南的距离，是对年最直接的丈量。故乡的年，从毛驴拉着石磨，一圈圈白花花的豆沫在石磨缝中画出雪白山水画开始。毛驴一圈一圈地走，黄豆、豆沫、豆浆、豆腐，大豆完成了华丽的蜕变，孩童的期待也开始升温。熙熙攘攘的集市，往来的人群，皆是冻得通红的脸颊，还有眼神里透出的喜悦。一年的劳作，汇聚在每一个小摊前，跳进挎包，鼓鼓地走入千家万户。妇女们准备吃食，油炸、清炖、水煮，几十般武艺，在狭小的厨房里奏出春节的交响乐。男人们收拾院子，清扫、规整、除旧、添新，十几套动作，在农家的小院里舞出新年的华尔兹。

    燕北的冬天是悲壮的，狂风伴着雪花，常常是一天一夜，昏黄与皑白碰撞。燕北的年是火热的，爆竹声声，对联火红，天南地北归乡的人，裹着花棉袄，在天与地之间，三五成群，形成队伍，在上山的路上逐渐汇集，又逐渐分散。春节祭祖是最朴实庄重的仪式，家族的兴衰在这一刻模糊又清晰，队伍或庞大，或稀薄。除夕这一天，生人的故事，一定要讲与故人听，在一摞摞纸钱燃尽之前，一年的大事小情，一家人的小求大愿，皆入天国。

    除夕的饺子是要在午夜十二点吃的，辞旧迎新，守岁守福。春晚的节目，包饺子的父母，画面温馨重复。在一次又一次饺子入锅翻滚之后，父母添了白发、多了皱纹，而我，也终于拉着行李箱离开。故乡四季更替，从春到冬，再到年，儿时的记忆愈发清晰，年的味道在记忆的陈酿里愈发浓烈。

    如今在这城市里，高楼林立，年是拥挤的商场，临街的音响。追逐故乡的味道，那些清晰或模糊的记忆，那些变老或离去的面孔，那些单纯执着的心思，化作乡愁，在年的钟声中，悠长延绵。

    我的乡愁，我的年。

    很快又是下一个春天，漫山花开，然后，是对下一个年的期待。

    故乡呦，故乡的年。

    （作者单位：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