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:2012年11月06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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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山的野花是父亲

  英 子

  很多年了,我没有去过故乡的后山。

  站在村口的桥上,每每回望故乡的时候,总会看到环绕村庄的褚红色大山,厚实有力。陡峭的崖壁上,几乎寸草不生,只有山顶,在杂草灌丛中,零星地伫立着三五株桑树或者橡树。这些山,都有自己的身份证或者名片,但随着时光的流逝,它们也像村里的人一样,鬓角染上尘霜,腰身变了模样。

  奶奶在世的时候,曾带我到“和尚垴”下的高粱地里,去摘瓜和豆角。还有后长沟的瓮儿,据说站在半山腰,向下一望,一个石瓮便映入眼帘。这个瓮儿,我始终没有见过,因为母亲说,在我还很小的时候,这个地方就被采石板盖房子的人们给毁了。

  在我的记忆里,父亲曾带我去过一次后长沟,那里有我家的一个石板台。虽然父亲都去世十五六年了,但我依然记得,当时不过六七岁的我,出了家门,便一直跟在父亲背后,一边瞅着路边的草儿,一边摘着路边的花儿,听着父亲的催促,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后长沟。刚到山下,父亲就指着高高的山上凹进去的一块空地说,英子,快点,我带你上去。

  打小,我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,虽说登梯上楼房是稀松平常的事儿,可攀爬这高高的悬崖,我还是头回。或许,真是无知无畏的缘故,在父亲的鼓励和护佑下,我还真的一步一步爬了上去。至今我都记得,那天是个大晴天,夕阳正好照在我家的石板台上,父亲拿着铁锤和钢钵采石板,我坐在石板上敲石子儿。耳畔是呼呼的山风,头顶是盘旋的山鸟,远处是沉浸在阳光下的山田……那个时候,我们都是专注而认真的,我不知道人世间还有生死别离,父亲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阴阳两隔。

  夜幕降临的时候,父亲招呼我,带上那些石子儿,该回家了。

  我依旧低着头,嘟囔着说,早着呢。

  父亲说,看,太阳都落山了。

  我抬起头,指了指远处留恋在村庄里的阳光,颇为得意地说,看,村里还有呢。

  父亲是疼我的,他比母亲更多一些耐心和容忍。见我舍不得走,小脸儿又被山风吹得红红的,干脆挪了挪位置,将山风挡在他的胸前继续采石板,而我在他的背后继续敲石子儿玩。我一直想着,等到学校的时候,伙伴们看到我的这些泛红圆丢丢的石子儿,再和他们的破缸破盆砸的不规则的子儿相比,肯定羡慕得要死。

  当我脚边的石子儿堆起来的时候,我才发现,天已经笼罩了夜纱。草丛里窸窣的风声、山虫的吱吱鸣声、乌鸦的啊啊叫声……再加上我天生就爱胡思乱想,生怕隔壁梯子沟的狐仙洞里真的跑出个狐狸什么的,不等父亲开口,我便催着父亲,赶紧回家吧。

  这下,父亲开始“磨叽”了,他要收拾他的锤子和钢钵,他要整理他新采好的石板,他还要将一些干柴放到一起顺便捎回家……我撇了撇嘴儿,回家吧,回家吧,不然回家我娘该说了。不得已的时候,我总会搬出母亲,因为我觉得,父亲和我一样,也是怕母亲的。

  好不容易,父亲整理好,我们要回家了。可是下山的时候,我胆怯了。或许是天太晚父亲也不放心的缘故,他先下去,然后踮起脚尖,我双脚踩在他的肩膀上,然后一点点蹲下,骑在他的脖子上,一直到家里……

  一晃,将近二十年过去了。奶奶去世后,“和尚垴”我很少去;父亲去世后,后长沟我再也没去过。这次回家,母亲要带我去梯子沟,说父亲在那也给留着石板台。

  舅舅是和我们一起去的。一边走,一边说着和父亲有关的事儿。一直走到山脚下,我才知道,眼前这座高山,竟然是父亲相中的石板台。

  母亲说,父亲去世前,曾带她和弟弟来过,她还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。

  舅舅说,他和父亲在采石板的间隙,还曾在这里煮过柿子,烤过红薯,做过汤面……

  其实,这座山,我是来过的,和伙伴们到这里捡柴禾,山路很难走,山后有俗称的“一线天”,这座高山便是“一线天”的半壁山崖。

  时隔多年,我再一次站在山巅,望着远处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的山峦,那些父亲失去后的岁月突然像影像一样出现在眼前。我知道,这些年,虽然父亲不在身边,但是他就像这座山一样,默默地伫立在群山中,因为自己曾经留下的印记,成了我们的遮挡和庇佑。

  我低下头,当我看到崖壁上盛开的野菊花的时候,我突然明白,父亲一直都在我的身边,像这朵小野花一样,永远盛开在我的眼前!

  (作者单位:省公安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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