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李薇

    小时候，从我家的胡同口出来向右一拐再向左一拐，也就二百来步的距离，就是盲奶奶的家。

    她家的院门和北房齐着，两间北房加上筒子门，组成有三间房的小院子，院子里有两三棵枣树，门是竹栅栏，铁丝拧成的门栓一钩一挂，就是盲奶奶避风的港湾。门洞里一年四季放着一只老式的方形火炉和一个破旧的风箱。无论早晚，总能看见她在筒子门里摸索着鼓捣炉子，有时候是煮饭，多数时候炉子上什么都没有。问她，她总说吃过饭了，把炉火封好。问母亲，母亲总说：她无儿无女，眼睛又盲，当然就没饭点了。

    盲奶奶无儿无女，老伴也是盲人，而且还聋，老两口相依为命。盲人老伴会磨剪子、菜刀。那些年，每隔一段时间，他们俩就会穿戴整齐，背着大帆布包，一前一后，拄着拐棍出门，一路上靠给人磨剪子、菜刀或卖点针头线脑换些钱物、吃喝。问母亲，母亲说，挣生活去了。每每这时候，母亲的眼睛里都是忧伤。盲奶奶一去要两三个月时间，等到回来，母亲总让我去给盲奶奶送些吃用。

    盲爷爷走的早，据说一夜没醒就去了。此后，盲奶奶再也没出去挣过生活。无论日子怎样，她从不对人诉苦。每次看见她，她都乐呵呵的，面颊光泽红润，还会问我学习怎么样，说说家长里短，偶尔还会在炕角里摸索一翻，变出一包缝衣针给我，让我转交母亲。

    盲奶奶爱干净，住得虽然简陋，却从没让家里乱成一锅粥。有一年，学校开展“五讲四美”活动，学生们不知道做什么，老师提示：哪儿有孤寡老人、残疾人，去帮一把。十几个小学生扛着笤帚、拎着簸箕和水桶直奔盲奶奶家。一时间，小院子里叮当作响、尘土飞扬，本来很整洁的小院乱成了一锅粥。盲奶奶也不恼，乐呵呵地站在院子里听着小家伙们打扫的声音。

    盲奶奶活了八十岁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，没有任何征兆，她急急匆匆地走了。来生，她定有一双明亮的双眼，看得见光明，看得见美景。

    （作者单位：晋州市人民法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