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孙长林

    生活中一些想法的改变，会因为特定时刻或某种仪式，而被清晰生动地标注下来，正如一张大学《录取通知书》的到来。那一刻，我才真正意识到，站在我面前的，已经是一个嘴唇上长着黑黑绒毛、个头儿高过我、心智日渐成熟的大小伙子。他是我的儿子，他，真的长大了。

    大红的通知书上，儿子的名字映入眼帘，有一瞬间，我有些恍惚了。这个名字的所属，一直是我的小宝宝，我的记忆中还保留着他小小的样子、小小的鞋子、小小的袜子。岁月流转之间，这个名字的所属，早已悄悄长大。长大到，很少再抱着我撒娇；长大到，跟我再也没那么多话，他有了自己的想法，有了自己的天地。这一纸通知书，将把他引领到越来越大的世界，而我只能站在原地，目光跟随他的脚步游移，送他日渐远行。

    有人说，父子是生命中躲不开的捆绑。是啊，回望走过的烟火浮沉，我写了千千万万的字，但或是因为忙碌、年轻、懵懂……我深知对儿子的关爱不够，父子之间的沟通融通不够，我最写不好的，其实是“爸爸”二字。能成为父子，是一种生命的偶然，而生命将去往何处，却是我们所有选择的集合。在高考这一场奋进中，我们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爱与被爱的责任，努力去赢得奋斗的快乐，而不再去计较谁对或谁错。

    父子关系，或许是大小不同的齿轮，都有尖锐的棱角，配合得不好，就会互相受伤，但如果齿齿相扣，则能迸发出巨大的力量。去年，面对高考的不理想，儿子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好几天，开始重新定义自己，坚决选择了复读。从那一刻起，我知道，我们父子十多年来的“战争”结束了，我的角色终于华丽转身，由儿子的“敌人”变成了盟友。过往所有的误会和争吵，在换位思考和理解之后，变成握手言好了。

    十多年来刻板而残酷的应试教育，就像是一团猛烈的火焰，炙烤与煎熬着每个家庭和孩子，我们也身处其中。既然无法回避，就只能直面现实，因为高考就在那里。我和爱人期待与儿子有一次深入交谈，重新构建我们的生活理想，为尊严、为未来、为希望、为责任、为情谊、为爱……为一切美好的心愿，全家动员去开启一场真正的战争。

    我们的谈话是从我的道歉开始的，激惹了儿子的泪水和哭声……十多年来，儿子有很多委屈和心结，需要我们去倾听开解；有很多想法和规划，需要我们理解和支持。没有了以往的争执和压抑，谈话的氛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愉快，也很快形成了一致的看法和结论。“所有的事情不是都想好了才去做的，很多时候，我们还没有完全理解，就不得不去开始。因为如果等到结束的时候才去做，那一切真就来不及了。”这句话说透了人生义无反顾奋斗的必然要求。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，儿子真正理解了为人的责任和奋斗的必须，我们进入了一个属于全家的战场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日子里，在老师们的悉心帮教下，儿子的成绩突飞猛进。他在前方冲锋陷阵，我和爱人在后方搞好保障，亲戚朋友也接济关爱，为孩子加油鼓劲。亲情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浓烈更温暖，父子关系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善，儿子也真正体会到了奋斗的充实和快乐。

    在专业联考中，儿子发挥失常，与平时几十分的差距让我心慌意乱，我担心儿子承受不了，迅速驱车赶到了学校。没想到儿子比我淡定，反而来劝慰我们，说还有校考的机会，不用担心。儿子的沉稳超过了我的想象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，儿子每天背起画夹去参加校考，双腿夹着画夹，一夹就是半天，一场考试下来，腿都打哆嗦了。正因为有困难的存在，才更需要我们挺直腰杆、义无反顾、径直向前，努力成为强者。儿子紧咬牙关，盯紧目标，集中精力拼搏校考，用三个“一本”学校的优异成绩，消弭了困顿与纠结。

    高考过后，我们开启了一段美好的旅程。 做父子十多年，平时聚少离多，沟通很少，心里总有隔膜而不能释怀。我期待有这样一程山水，去化解多年积压在心的郁结。儿子主动承担起了全部的出行事宜，整理行装、订购机票、安排旅馆……不是我在陪伴他，而是他在陪伴我。当我们经历生活的点点滴滴后，突然会感到，生活实际上就是由亲情串起来的一条线，我们的生命就是从这条线的起点走到终点，充满亲情温暖的平凡生活中，留下的永远都是一串串美好的回忆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想到，我父母一转眼就40多岁了……”儿子说得很平静，但我仿佛听到了惊雷一样的轰响，一股暖流在身体里串动，泪水涌出了眼眶。我不想让儿子看到，急忙转身擦拭。孩子懂事了，理解了岁月的无情，懂得了人间的亲情，知道了关爱和担当。途中宾馆的标准间有两张床，每晚睡到半夜，儿子就会挤过来，还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着我，躺在我的怀里，睡得那么香甜。

    其实我也曾和他一样不愿意长大，但跨过一条必得奋斗的沟坎后，就会感到，奋斗不单单会有艰辛，更伴有许多快乐。而奋斗的快乐，给人的感觉更长久更厚重，更让人踏实。只是在这个艰辛的过程中，需要丰富自己的精神生活。想到奋斗过程的宝贵，奋斗成果的甜蜜，就会认真对待、倍加珍惜眼前的艰辛和苦难。

    我还未老，你已成人。这段美丽时光，亲情分外融洽，心灵深度融通，两代跨越融合，父子如兄如弟，如朋如友，生命在此刻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！回头看去，儿子经过这一年，他所具有的敢于面对压力，勇于拼搏进取，奋力赢得未来的精神，对他上大学，乃至一生都大有裨益，这才是我特别期待的。

    等待结果的日子，我是彻夜难成寐，白天我会悄悄地给老师打电话，我们一遍遍分析探讨可能性，以期得到些许安慰……儿子和我一样睡不着，我们开始彻夜聊天……我相信儿子报考志愿的判断，相信儿子是幸运的，我需要的只是静待佳音。

    7月9日查询录取信息，儿子被一所教育部直属高校录取了，是国家首批“211工程”、985平台、“双一流”大学。我惊喜万分，但信息底下的一行字又让我把心提了起来。“注意：查询结果仅供参考，请以录取通知书为准。”就是这句话，又让我之后近20天里寝食难安，生怕哪个环节出点问题。7月27日，终于接到邮政的电话，期待已久的孩子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，我们全家人心里的石头重重落到了地上……

    心里的雾霾被一扫而空！这场奋进，迸发了激情，赢得了尊严，让儿子体会到了奋斗的艰辛，更体会到了成功的喜悦；这个过程，改变了以往的生活规则，赋予生活新的标注和内涵，让儿子找到了走向未来的方式和路径；这条路径，碾压了几年来的困顿和无奈，让儿子排遣了长期积压在胸中的闷气，重新获得了奋进的信念和力量。

    高考的经历给出了我们这样一个答案：人生就是一场永不休止的奋斗！只有选定了目标，并在奋斗中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虚掷，这样的生活才是充实的，精神也会永远年轻！奋斗的过程是艰辛的，但艰辛过后是快乐的，对于生活的理想，我们应该充满虔诚和热情。生活注定是一场充满艰辛的旅行，我们以积极的爱去奋斗也需要勇于寻找艰辛中的快乐。

    （作者单位：河北省公安厅高速公路交通警察总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