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田春雷
今年的除夕,本来轮不到我值班,但因为正月初二要带着家人一起回保定老家,特意和同事换了班。我早早吃过年夜饭,准时来到单位值班。
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,估计远在大山里的父亲和家人应该吃完年夜饭了,便把思念一一给了父亲、姐姐、哥哥,还有留在大山深处的记忆……
1994年冬天,把青春和浪漫塞进一床散发着太阳和棉花味道的草绿军被,双肩背起用梦想和憧憬折成的三横两竖豆腐块儿,胸前第一次戴上那朵红得让人心跳加速的光荣花,在父亲、母亲、伯父、二姨、弟弟和一个叔伯妹妹一路相送中,离开了我生活了19年的老家——一个大山深处、大山脚下、村东有条小河、叫河西的村子。
尽管我做好了各种心理上的准备,但是对于刚刚离开校园不久的我还是有一点儿迷茫和焦虑。我不知道接下去的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,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,因为,我从未踏足过那种神圣而又令我敬畏的生活,从未一个人走得那么遥远、那么孤单。
记得走出家门那天,一路上,母亲眼里噙着不舍的泪花,拉着我的手从未松开过,我除了偶尔一声对亲人的应答外,更多的是保持着沉默。家里到乡政府只有三里多路,我却走了很长时间。
在乡政府与其他两名即将一起走向同一所军营的战友会合后,送别队伍也显得更加壮大、热闹起来。乡武装部特意组织了欢送仪式,喧天的锣鼓敲破了大山的宁静,亲人间的惜别话语大部分都被淹没在锣鼓声中,一向不善言辞的父亲用力对我说的那句“到了部队好好干”犹如一枚钢钉钉在我的心里。那是一种不干出个样子无颜回家面对父老的深扎于心底的激励!
时间没过多久,乡里专门包的一辆小面包车载着我们几个人缓缓离开,一路蜿蜒、一路颠簸前往距离百公里外的县武装部集合。锣鼓和鞭炮声逐渐消失在村子的上空,一直向我挥手的亲人们也被挡在了连绵的大山里。
当晚和全县的新兵被安排在县政府招待所,第二天凌晨五点半,在接兵干部的带领下乘汽车到一百公里以外的定州火车站,经过又一遍的集合、列队、点名、训话,然后乘火车,晚上8点钟到了我现在生活的城市——张家口。从那时起,家乡对于我来说,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地方,我也从此成了父母放飞的一只风筝!
到了部队,火热的军营生活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我、激励着我。那时候部队的条件没有现在的好,但一想到父亲发自肺腑的叮嘱,一切都不是事儿了。训练场上挥汗如雨,比武场上勇争第一……由一开始想家了躲在被窝里哭,到后来笑着劝别人不要想家,一天天成长起来,实现了由一名新兵到老兵、班长、排长、队长、股长的成熟和进步,再后来又完成了由一名军人到人民警察的人生转变。
春去秋来,花开花落,从入伍至今25个年头了,我已在现在生活的城市里组建了小家庭,成为一名父亲,有了一位贤惠的妻子和一双可爱的儿女。
家乡的记忆,就像一幅画,总是被时间不断地磨损,撕碎,但我又不断将它修补、拼接;昔日的印象总是被岁月蒙上一层层灰尘,日渐朦胧,但我又不断地弹拂、擦拭。时间越长,画面的内容却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鲜艳,越来越明亮!
年迈的母亲已经长眠于故乡那片土地,耄耋之年的父亲已然比秋天苍老。每次离别时父亲还是会不停地说“在外面好好干,不用惦记我”,却少了“出去了就不要回来”那后半句,话语中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般决绝,更多的是苍老、低沉中掺杂着不舍。当然了,即使他说了,我也不会再怪他心狠,因为我早已读懂了父亲头发斑白的良苦用心。
生存如风筝,注定要漂泊。虽然,我的人生走出了家乡那座大山,然而,我的生命却无法跟那座大山割断,那里有我的父母、我的亲情,村东那条小河中还流淌着烙在我心头里的记忆!
伴随着除夕夜零点的钟声响起,戊戌狗与己亥猪在满天礼花的映衬下将顺利交接。“年”就在这现实与回味交织之中、在思念与期待之中再一次来到了。但愿时间走得慢些、再慢些,让我的长辈们慢一些变老,让我们对家乡的思念永远不断!
风筝,无论飞在哪里,无论线有多长,只要有那条线就能感受到线那头浓浓的温暖!
(作者单位:张家口市公安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