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东林

  秋天的风是凉爽的，秋天的景色也是最好看的，如果在秋天不出来走一走，还真是辜负了这大好的秋光。有人盛赞春天的景色是多么美妙，其实，那主要是经历了一个毫无色彩的冬天，乍看新绿的一种视觉冲击。而体味秋天，则是你见惯了绿和花以后，用沉淀下来的情绪，去仔细地感悟那深沉的叶子，饱满的果实，金黄的收获和空气中弥漫的幸福与香甜。

  有人说，回家是最好的旅行。小长假我提议回农村老家看看，全家人高兴地采纳了我的建议。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就到了老家，这时候弟弟一家也已赶到。下了车，大人孩子自然是一番寒暄嬉闹。父母满脸笑意，正在调着馅准备包饺子。我就站在屋外欣赏着父亲种的满院的蔬菜。深秋时节，自然生长的蔬菜品种不是太多。父亲经营的小菜园里，最大的一片是白菜，满眼的新绿，青翠欲滴。紧挨着的一小片是辣椒，簇簇火红。东屋门前是一小片韭菜，一半儿还在茁壮生长，另一半应该会变成我们今天的美食了。看到这满院的生机，忽有一阵莫名的冲动，驱使我到久已陌生的田野里去看一看，亲近一下久违了的黄土地，走进曾经留给我美好记忆的秋天。

  我骑上自行车向村口走去。车子在不太平整的小路上颠簸着，这种在黄土地上奔驰的感觉很好，因为我们已经很少有机会接触土地了。通向田间的路变得越来越窄，道边上深深的土坑里长满了野生的槐树棵子，走不多远就是庄稼地，过去那宽宽的道路，如今有一半儿都变成了农田。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两旁是成片的玉米地，看不见它的尽头在哪里。这让我感到莫名的奇怪，因为在我的记忆里，这里都是大片的棉花，这个季节，都是满地的雪白。就算是不种棉花的地块，也是种的谷子、大豆、高粱、花生、红薯，当然还有玉米，如今怎么全是清一色的玉米地了？还让我感到纳闷的是，在这个时间，应该到处都是劳动的人群，摘棉花的，掰玉米棒子的，扦高粱的，割谷子的……道路上也应该是车水马龙，想起那人马声喧的场景，仿佛就在昨天。

  我在“绿墙”之间的狭长小道上穿行，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行者，走到尽头似乎没有了道路，于是就顺着田垄拐进了另一片地里，终于听到了机器的轰鸣声。在田野里耕作的应该是一台收割玉米的机器，我还是头一次见，觉得很是新奇。那机器轰隆隆开过，一片玉米秸风吹一样倒下，那金黄的玉米棒子呼噜噜从机器中流到了翻斗上。看到这里，我感慨万分，这让我想起了过去在家参加劳动的情景。那时候，像这样的地块，要一个一个地把玉米掰掉，然后把掰下的玉米用小驴车一车车运走，再把玉米秸一棵棵刨掉，晒干，拉回家，晚上还要加班熬夜，把拉回去的玉米皮剥掉，那种劳动的辛苦自不必说，就是七八亩大的地块，这一套程序下来，没有十天八天的时间是完不成的。现在倒好，机器呼呼一过，玉米秸粉碎在地里沤肥了，玉米从机器里流出来就给你运回家里了，现在这农民当得也算是逍遥自在。正想着，开机器的人停车下来喝水，他看到我，喊我一声叔，我仔细一看认出是儿时伙伴洪江的儿子。我说这是你的地？他说，不是。机器是自己的，给人家收割棒子。他跟我打着哈哈说：“现在人都懒了，什么也不愿意费力气，你看地里哪有人呀！收割用机器，犁地用机器，播种用机器，浇地有专业队，现在老百姓种地就坐在家里等着收粮食就行！”看着年轻人那得意之中的自豪，我的情绪也被感染了。

  收割机又开始轰响了，我推车拐了一个弯，顺道往我们家的地块走去，不过，面对着一样的庄稼，一样的绿色，我找了半天也没有确定那曾经留下我脚印的土地。骑车到了西沟边上碰见了保平叔，我问他干什么去，他说看看地里的墒情咋样，好种麦子。我问了他一个尚未释怀的问题：“现在咋不种棉花了，别的庄稼也很少，一片片咋都是玉米？”他笑着告诉我：“用你们文化人的话说，这叫市场经济。种棉花费事、虫子多、投资大、价格上不去，这样就没人种了。种玉米，省时省力投入小价格也不低，比如我家，在地里收完了玉米，收购粮食的就直接从地里拉走了，粮食不用进家门，直接数票子就行。”

  在保平叔爽朗的笑声中我们分了手，我骑着自行车迎着凉爽的秋风，走在沟渠的堤上。沟渠里没有了昔日的湍湍流水，渠沿也有一半儿平整成庄稼地了。没有了那渠清水，田园里的色彩还是略显得单调了不少。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，不亲自感触一下，真的不清楚农村的变化会这么大。难以想象，以后农民的脚步还会向一个什么样的方向走去？

  转了有一个多小时，该回去吃饺子了，哦，前面还有人，正在地头上掰玉米。我推车走过去，见是邻居大婶，我开玩笑说：“人家都用机器，你咋人工作业呀？”大婶见是我，笑着说：“就拾掇一下地头，也是机器收割，明年想收割也没有地方割了。”听了这话我很诧异。大婶用手一指说：“这一大片地，有二百多亩，都被你凤姑家的大小子租种了，租金一亩八百块。不少农户再也不用照顾地了，孩子们出去打打工，这样加在一起比过去的收入要多很多。”听了这话，我若有所思，大面积的集约化经营，这大概就是那种集体农庄的雏形吧！

  走在这一片希望的田野上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，我不由地小声哼唱起那首叫作《天蓝蓝》的歌曲：“我们唱绿油油春天的禾苗，我们唱金灿灿秋天的稻香，我们唱红火火今天的好日子，我们唱亮堂堂明天的希望……”是啊，还是那片蓝天，还是那片黄土地，这里却有着不一样的收获。昔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符号，被那轰鸣的机声和闪亮的银犁颠覆在厚重的土地上。他们耕耘着红火火的日子，播种着亮堂堂的希望，用自己勤劳的双手，描绘着一个崭新的秋天的童话！

  （作者单位：邢台市公安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