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瑞红

  说实话，一开始我就不喜欢那个房东。紧绷着个脸，偶尔有个笑脸也给人感觉皮笑肉不笑的，还不如不笑真诚。五十岁了细皮嫩肉的，说话蔫蔫儿的，慢声细语的，用我们本地的话说就是有点娘娘腔。

  就像买和卖永远是一对冤家一样，房东和房客也常常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互不相让。因为我们找房子的时候离开学已很近，所以房东抓住这个软肋，一口价，拒绝我对房租的讨价还价，几十块都不给抹掉，基本上属于那种斤斤计较的男人。我们也只有无奈地和他签了租赁协议。我真的有点看不起他，一个大男人，这样锱铢必较能有什么出息！

  刚住进去没多久，水管爆裂，水流成河。我给他打电话，他慢悠悠地说：“找人修呗！”这里是最早的五十多平方米的老住宅楼，卫生间里还是蹲便。只是因为离某重点中学近就成了黄金屋。这破房子！匆忙之中，只好先到外面找了块木头一头削尖塞里面先堵上，一面联系工人维修。最后换了一段管道和一个水龙头。又有一次，灯管突然忽明忽暗的，找来电工一看，电闸坏了，赶紧买了新的换上。有了上次的事，这次我连跟房东说都没说。

  有一天，房东来视察他的房子，我说你这些东西太破旧了，不是这个坏就是那个烂的，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说：“忘了给你们说，这房子要是添件换件都算我的。”想起当初他那抠门劲，真让人捉摸不透他是真情还是假意，但他当即就把我们为他房子花的钱给了我。钱拿在手里，有点虚无的感觉。说实在的，我压根就没想钱还会回来。

  交电费也麻烦，那时候还没有电费卡，每两个月要到几站地以外的供电局交纳，房东说：“要不我去交吧，回头咱们再算。”这当然好，省得我们来回跑了，路又不熟。看来这房东还不是那么让人讨厌。

  交暖气费的时候，正好最后一个月不在我们租房的期限内。按热力公司规定，暖气费必须一次交齐，否则不给送暖。我跟房东说，最后一个月我们不在这里住了，我们要是全交了不是多交一个月的钱吗！房子是你的，这么好的地段你又不愁租不出去，那一个月你就先交了呗。房东说：“你们可以不取暖。我不可能交的，因为我又没在这儿住。”没想到他一口拒绝，一点余地都不留！交就交了，不就二百块钱的损失吗！房东说：“到时要是有别人来租，我会先给他们说暖气费的事，我先替你收了回头给你！”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，心想我们真的走了，你还会管这些？这件事让我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又化为乌有。

  房东算起账来也是很清楚。丁是丁，卯是卯，绝不含糊。我们租房的时候曾经交了500元押金，房子里的东西如有损坏从中扣除。后来给他退房的时候，房东正好代交了俩月电费，他退给我们钱时就有了几块几毛的零头。我说算了，经常麻烦您跑那么远去交，零头不要了，但房东认真地说：“那怎么行？”最终，该退的他连一毛钱也没少。我暗笑他迂腐。

  我们另租了一处便宜些的单元房，早把交出去的暖气费视为泼出去的水了。那天，风很大，虽然冬季已近尾声，但依然很冷。房东打电话说，那一个月的暖气费我要过来了，我给你送过去吧。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了，赶紧说这么冷的天您就别跑了！房东说没事，然后约定了地点见面。我赶紧换鞋加衣服，到那里后房东已等在那儿。又是有几块的零头，房东说：“应该还有三毛钱的，但人家晚住进去了几天，我没向人家要，也就不能给你了。”我连忙说：“几毛钱不要了，这几块的零头也不要了。”“那怎么行！”他仍是慢声细语的，塞到我手里，扭头走了。

  我愣在原地，突然觉得这房东挺可爱的。对他的成见也一并消失。原以为他是小心眼，小气鬼，斤斤计较，其实他是做事过于认真罢了。对于自己应享有的权利，他理直气壮，丝毫不退让。但对于别人应得到的，他也绝不会想要据为己有。这样的人乍一接触似乎缺乏人情味，时间长了其实挺好的，跟他交往不用防备，不用挖空心思，不用钩心斗角，只管简单地交往，如此而已。

  （作者单位：成安县公安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