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冠北
因父母工作的缘故,我从小被放在奶奶家抚养,我的童年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奶奶家度过的,奶奶家的房子建于上世纪70年代,混凝土结构,坐北朝南,安然地坐落于故乡的土地上,见证了我们一家四代人的喜怒哀乐、悲欢离合。
房子结构中规中矩,面积不大不小,还有一个70多平方米的小院子,北屋门口左右两侧种着挺拔的梧桐树,夏天会结出丰硕的梧桐果,清甜腻香让人留恋,院子有棵年纪跟我一样大的香椿树,在我四五岁的时候,香椿树已然高过房顶,枝叶繁茂,每到春天,奶奶都会让姑父上房采摘香椿叶,洗净、晾晒、切碎和鸡蛋、面粉糊混在一起,用厚实的平底锅,烙出一张张轻薄、香味四溢的香椿饼。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,能吃到鸡蛋已实属不易,吃到鸡蛋香椿饼更是奢侈至极。奶奶总会把烙好的第一张饼留给我,那份浓浓的爱意与饼香深深地印入我年幼时的记忆。时至今日,无论我身在何时、何地,只要看到香椿树,总会想起老家院中的那棵香椿树、想起老家的亲人……
奶奶家的房子见证了我们家近三十年的变迁,承载了我最宝贵的童年记忆。在幼时的记忆里,北屋永远冬暖夏凉、整洁有序,记得第一台彩电搁置在屋子的西南角,每天放学回家,我都会迫不及待地搬个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,和小伙伴们收看上海电影制片厂出品的优质国产动画,时隔多年,真心觉得那些经典动画已然无法超越。东屋有一个大书柜,存放着爷爷十几年来收藏的珍贵书籍,那都是用平日里省吃俭用节省下的钱购买的,印象最深刻的无异于成套的《资治通鉴》,有着精致插画的四大名著……这些书一本一本仿佛一个个鲜明的世界,有着属于自己的基调、色彩、悲欢离合,依稀记得翻开自己未看完书籍时的那种沉迷、喜悦和无法自拔,心情不自觉的跟随着书中人物的人生际遇跌宕起伏。
夏季的午后,我会听从奶奶的话,搬一个小板凳靠到西屋墙根,在梧桐树荫和无花果香中阅读我喜欢的故事,有连环画,有上下五千年中的名人义士,也正是从这些人物当中,我体味到了别样的人间冷暖、人世沧桑。夏季的夜晚,我会跟爷爷、奶奶坐着藤椅在院中乘凉,月光皎洁,月色澈亮地铺满整个院落,漫天的星星清晰可见,仿佛触手可及……西屋紧挨着厨房,一年四季阴凉干爽,是存放食物的绝佳场所,小时候,我会趁奶奶不注意偷偷溜进去找寻好吃的,苹果、香肠,现在看来稀疏平常的东西在当时却是奢侈的零食,记忆中最甜美的一次分食经历就是冬日雪后,院中白雪皑皑,空气冷澈清爽,阳光刚刚刺透厚厚的乌云,零落地洒在白雪覆盖的院落里,奶奶拿出西屋储藏多日的樱桃罐头让我们几个小孩分着吃,在白雪的映衬下,樱桃红的是那样的惊艳,我们几个认真地数着罐头里的樱桃,扳着指头计算着分配的数量,生怕少分一颗,等到樱桃含在嘴里时,那种幸福、甜蜜是无以言表的。
冬季每到过年时节,也是全家最忙碌、孩子们最幸福的时节,西屋会储放一堆美食,我会乖乖地守在爷爷、奶奶身旁观看他们烹制各种美食,大门两侧会挂上红红的灯篓,大门正对的屏风墙上会挂上五颜六色的彩灯,门口也会张贴上火红的对子,年味十足、接近年关的每一天都充满惊喜。我还会跟老奶奶制作泥灯,在每一个碗底大小的泥饼胚子上糊上一圈六厘米高的红纸,泥胚中央有一个小凹槽,用来置放红蜡烛,到大年三十那一天,我会跟着老奶奶点燃全院的红纸灯,东、南、西、北,每个房屋的窗台上、墙角边都会放上二至三个火红的纸灯,蜡烛被点燃后的火焰透着薄薄的红纸在寒风中翩翩起舞,而我跟老奶奶要保证大年三十那晚,全院的纸灯彻夜通亮,守岁也就成了必然。
匆匆岁月,白驹过隙,转眼已二十余年,几年前,爷爷奶奶也离开了承载家族记忆的老房子,搬到了楼房,没有了院落、树木,搬到楼房后,很多美好的节日习俗也成了珍贵的回忆,年味也像冬日里的樱桃罐头,弥足珍贵,无法找寻,我会在年根将至的时候,回到老房子,抚摸着紧锁、破旧的大门,感怀过去……
(作者单位:邯郸市公安局丛台分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