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广田

  一进入五月，布谷鸟就急不可待地催促起来，从白天一直唤到深夜。抽齐了穗儿的麦子，在布谷鸟的召唤声中扬花吐蕊，给暖融融的南风涂满了淡淡的香甜的味道。五月的乡村，宛若漂浮在麦浪上的一艘艘小船，优哉游哉地荡漾起来。

  应着时节的集市和庙会越来越热闹。买镰刀的、买木锨的、买扫帚的、买簸箕的……人们熙来攘去，唯恐错过了时机。收麦子的时候，哪一样农具都很紧缺，谁也不好意思像平时一样招呼一声就借了去。

  只有“麦客”是悠闲的。他们哼着小曲儿，把一台台休息了一年的收割机开出家门，驶入维修站，一丝不苟地检查起来。“时间就是金钱。”谁都害怕正在抢收的收割机坏在麦田里。“机器坏了事小，误了收麦子才是大事。”这就是“麦客”们的信条。

  忙着灌浆的麦子只关心天气，在一天天燥热起来的太阳下努力生长，向着生命的顶峰冲刺。这时候，它们最讨厌连绵的阴雨和狂风了。记得有一年的五月遇上了十多天阴云不开，很多麦子都患上了赤霉病。父亲扛上喷雾器，一遍遍打药都无济于事，眼睁睁看着即将成熟的麦子发红枯死。如果遇上雨中的狂风，一方方麦子就会整块匍倒下去，除了不便收割，产量也会折去大半。

  于是，人们在喜悦中担心，在担心中喜悦。五月，是如此让人牵肠挂肚。

  麦稍开始发黄，馋嘴的小孩子们看得很准。他们挑拣地头儿上长得最饱满的麦穗，要尝一下鲜。放到火上烤或放进笼屉里蒸，新麦的香气在村子里氤氲，安抚着人们的担心。

  大人们也没有闲着。荒芜了很久的打麦场长满了杂草，去年的麦秸有的还堆在场边，风雨人迹也把平整的地面破坏掉了。套上牲口，带上犁耙，打麦场被浅浅地犁开，耙平。洒上水，再铺上一层薄薄的麦秸，石滚子“吱吱呀呀”地响起来，把浮土压实碾平。这里，将会成为麦子的第一个短暂的家。

  月底，原来碧绿的麦浪由浅黄变成深黄，在太阳和热风下开始炸芒了。田边地头的人影多起来，有经验的人掐下一粒麦子放到嘴里，用牙齿试着软硬，估着产量，“咯嘣、咯嘣”后喜笑颜开：“今年看来收成还不错！”去年秋天种下的种子，在漫长的等待中，终于要收获了。“蚕老一时，麦熟一晌。”这一晌，可不像说起来那么轻松。

  从五月底开始，“麦客”们驾驶着收割机由南向北追逐着麦浪前行，那是喜悦的麦浪，也是幸福的麦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