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:2014年04月1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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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棵进城的老树

  

  石广田

  每次在城市的新区和新建的公园里徜徉,面对那些从乡下新移栽过来的老树,心情都会变得非常沉郁:它们的树冠被整体削去,断裂的伤口上裹着草绳和塑料布,还有很多挂着一瓶瓶营养液,仿佛生命垂危的病人。如果现在它们还在乡下的话,应该是枝繁叶茂、亭亭如盖,甚至还搭满了鸟窝,聚拢着一股股灵动之气吧。 

  为这些老树感伤的原因,不仅仅是自己原来在乡下生活的时候,对它们怀有的敬畏之心。更因为随我从乡下到城里的母亲,其实就像是一棵这样的老树。 

  那年春天,工作都很忙碌的妻子和我无暇照看刚出生的女儿,我们就到乡下去请独居的母亲进城。对这件事情,母亲似乎已经有所准备:她卖掉了十多只鸡鸭,好在无人喂养的时候不至于浪迹街头。母亲对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:等孩子长大上学以后,她仍可以回到乡下。 

  开朗爽快的母亲,不知不觉间变得寡言少语起来,我隐隐觉得,她的心里还充满了焦躁。她常常自觉不自觉地问起我们,“今天是星期几?”或是“家里的庄稼又该浇水了吧?”甚至是“谁谁家的儿子该结婚了、该‘做九’了,我们得随礼啊!”这样的盼望,让我没有了任何推脱的借口,星期天或是节假日,我就带着母亲回到村子里。 

  一回到村子里,大娘、大婶等街坊邻居就聚拢在我家的门楼下,絮絮叨叨、嘻嘻哈哈地不愿意散去。母亲和她们的关系非常融洽,还做得一手的好针线活儿,特别是小孩子的棉衣、棉裤、虎头鞋,手艺生疏的人一直等着请教她。母亲的心情特别好,脸色红彤彤的,始终洋溢着开心的笑容。太阳快要下山,我们不得不回城的时候,大娘、大婶们依依不舍地送别,母亲笑着对她们说:“下个星期天我还会回来呢!” 

  妻子和我都明白,母亲在城里住不惯。于是我们就带着她逛大街、逛商场,或者陪着她说说笑笑看电视。一有空闲,就变着法子改善生活,并请教母亲如何做菜、做饭。母亲的心情慢慢好起来,心绪也平复了许多。可是节假日对于母亲来说,却依旧像“放风”一样,让她等得急不可耐。若是正好下雨,她会站在阳台上,喃喃地自言自语:“庄稼不用再浇水了……”

  “人挪活,树挪死。”这句俗话连一半都没有说对。不管人或者树,他们幼小的时候总是容易适应环境,这个道理是相通的。可人一旦长大,就像树长大一样,根深深扎在地下,与故土紧密地结合在一起,几乎无法分离。挖树的人最清楚,那牵扯不断的根须、那硕大沉重的枝叶被刀斧硬生生砍断的时候,流下的汁液多么像委屈的眼泪啊!树犹如此,何况有血有肉的人呢! 

  多希望那些老树能够健健康康地全部活下来,历经了多少岁月寒暑,承载了多少风吹雨打,创造了多少温馨亲切……一如那些如母亲一样进城的老人,是儿时的仰望,也是成年的寄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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