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颖辉

  春天不是读书天，春天却是野菜季。

  “荠菜马兰头，姊姊嫁在后门头，后门破掉我来修……”江南孩童儿跳着绳，唱着民谣，童声脆脆，清嫩如春天的马兰头。我喜欢它的名字，紫色小花也清雅，叫人心疼。偶读王磐《野菜谱》，得知古时候它原来叫“马拦头”。田边丛生的马兰头，雨水丰美的季节唰唰疯长，长可至七八十厘米，阻碍马儿前行，民谣唱之：“马拦头，拦路生，我为拔之容马行……”但《本草纲目》却说，其叶似兰而大，民间称物之大者为“马”。入夏，马兰头花开，小紫花自有风情，因貌似小菊，百姓也叫它紫菊、阶前菊、路边菊、马兰菊、蟛蜞菊，贴切呢。

  春暖时节，稻田菜园边，野菜迎春而生，想吃？自己采去！郊外采野菜，如今成了江南之春的风情画。城郊田间山边，女人孩子们，山也爬了，茶也喝了，糕点也吃了，好像还剩一件挺要紧的事没干？立马利落地猫进野草丛中忙乎起来，那是铆足劲儿找野菜呢。马兰头、荠菜、蕨菜、苦苦菜……采马兰头，最好扔掉剪子小铲，就手指甲掐，只摘嫩茎叶，一股淡淡苦香随手指舞动散开，深吸一口气，啊，马兰头的味道。抬头山横斜，低头汗滴土，叽叽喳喳，兴头足，惊喜多，不多时满满一袋，连细润润的阳光一起带回家，晚餐那一桌野菜的滋味呀，香得紧。

  女友婉的母亲是江苏人，做的家常菜顶好吃，因此婉在我等酒肉朋友中显得人缘倍儿好，我们隔三岔五就去她家借书借碟。专挑傍晚去，磨磨蹭蹭，聊天说地，只盼老人挽留：“今晚在这儿吃吧？”忙不迭应声：“好好好！”春天，最爱老人做的凉拌马兰头，挑嫩的，略焯，切细碎，拌一点盐、糖、橄榄油或香麻油，有香干、嫩笋或菌菇也切丝拌进去，嫩绿绿，悦人眼，夹一筷入口，淡淡清香，鲜美甘爽，真乃京师所谓“十家香”也！老人说用马兰头和肉馅做包子、馄饨或春卷也好吃，让我喜欢就多去，只可惜各自忙乱，至今未尝过，甚憾。

  春来马兰头，农人多采撷，晒干备食，用之烧肉，滋味香郁，李时珍于《本草纲目》赞它：“南人多采汋晒干为蔬及馒馅”。如此美味风物，虽野生，实好物，“欲识黎民攀恋意，村童争献马拦头”，袁枚的《隋园诗话补遗》说，上海有一官员离职，同事在江边为其饯行，村童以马兰头献之。应是廉政为民的清官吧，方得百姓如此质朴礼遇。

  静心听见，春的萌动渐渐有声有色，“离离幽草自成丛，过眼儿童采撷空；不知马兰入晨俎，何似燕麦摇春风？”尝过春天的马兰头，您心里涌起温润如春的诗句了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