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广田
暖风微醺的春夜,捉金龟子是我孩提时代的最大乐趣。
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,小伙伴儿们就提溜起旧酒瓶,三五一群欢呼着跑到村子外面大树下面,等待着金龟子钻出泥土。那些酱红色的金龟子总是在树根旁最早出现,这就是我们到大树底下去的重要原因。
刚爬出来的金龟子并不会急着飞走,它们在地上爬来爬去,常常好几只扭作一团。看到它们,我们就会迅速弯下腰,捏起来装进瓶子里。天色渐渐变暗后,金龟子就开始飞翔了,满世界都是“嗡嗡”声,像无数架纺车在旋转。有时候它们还会撞到人脸上,让你生疼一阵子。
飞起来的金龟子就不好捉了,一是在夜色里看不清目标,二是它们飞得比我们跑得还快。如果认真的话,在天真的黑起来以前,我们的瓶子基本上都会装满。这个时候,我们就会把瓶口放在耳朵上,听金龟子在瓶子里翻上覆下沸腾的闹声,就像是大海的波涛在汹涌。
满载而归回到家里,我会打开屋廊下的电灯,等那些飞起来的金龟子“飞蛾扑火”。撞到灯泡上的金龟子重重地摔在地上,得好大一会儿才能醒过神来。左手拿着瓶子,右手忙着拣拾,瓶子不一会儿就被装满了。偶尔会有一两只晚睡的鸡,摸着灯光过来凑热闹,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。俗话说“早起的鸟有虫吃”,看来晚睡的鸡也有虫吃。
十点钟以后,来灯下的金龟子渐渐稀疏起来,热情骤减的我也瞌睡得快睁不开眼睛了。母亲端出装了水的脸盆,放到灯下面,只等那些不长眼的倒霉蛋自投罗网了。
第二天清晨,我们就用捉来的金龟子去喂鸡。这段时间,那些鸡因为有了“高蛋白”的营养就会增加产蛋量。收鸡蛋时母亲常常乐呵呵地说:“回头多奖励你几个鸡蛋!”因为这些鸡蛋还不能很快吃到肚子里:母亲把鸡蛋用盐水腌起来,要等到收麦子的时候再拿出来吃,那时候正是没有蔬菜的时节。
又是春天,孩子们都不去捉金龟子了,甚至很多人对虫子害怕得很。其实他们捉金龟子也没有多少用处,几乎没有人家养鸡,捉了也是白捉。想象着在黑夜里飞舞的金龟子,我突然想起家乡的一句歇后语,“逮蚂蚱喂麻雀——养一性命,害一性命。”不禁莞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