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金峰
在张家口市万全县挂职扶贫,从盛夏一转眼已经是冬天了。
万木萧疏的隆冬时节,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万全 “胡杨”——小老树。
小老树是极其普通的一种小叶杨树,但是却是一种耐寒、抗旱的杨树,是一种有着松柏精神的杨树。
“小”言其形体个头,“老”是指生长时间长。在平原的杨树生长十年可成参天大树,在万全的杨树生长十年和平原三五年的小树差不多。
在万全下乡,无论是国道、省道、县道,还是乡间小路、田间、地头,总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树木,在浓绿的夏季和五彩斑斓的秋季,以其体形,小老树是难以映入眼帘的,只有到严冬,才能看到它不屈的风骨。
小老树没有钻天杨修长优美、直冲云霄,也没有大叶杨枝繁叶茂、树形婆娑。
在田间地头,小老树形单影只、孑然独立;在河道两岸,小老树三五成群、互相依偎;在乡间小路,即使勉强成行的小老树,也同样显得瘦弱低矮、不堪风霜。
问问当地的同事:小老树为什么长不大呢?
同事说:万全县无霜期短,春天干燥多风,好多小树苗是被春天的大风风干的。没被风干的部分从头重新生长。
听到这里我又想起晏殊的名句——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
看来,“凋碧树”不只西风,北风尤甚。
听到这里,我又想起在内蒙古的童年生活,那里也有常年长不大的杨树。
在生死枯荣的边缘上抗争,在风霜雨雪的过程中洗礼,树干常常被扭曲,树枝常常被折断,树叶常常被无情地一扫而光,然而,小老树面对每一缕新的阳光,却依然展现出灿烂的笑靥。
最近,几场瑞雪覆盖万全县,在下乡途中,我对小老树的同情马上变成钦佩了。
凝视小老树,在万全的浅山丘陵上,小老树就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盆景。
这盆景或曲或直,姿态万千;或欹或正,疏密得当。这盆景以山为花盆,以蓝天白云为背景,以冬日残雪为装饰,浓缩岁月之精华,齐聚日月之灵光,越是寒风凛冽,越显出风骨;越是雨雪交加,越显出独有的魅力。
端详小老树,在万全的浅山丘陵上,小老树就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活着的雕塑。
这雕塑或斗折蛇行,匍匐前进;或盘根错节,龙飞凤舞。这雕塑没有任何人工雕饰的痕迹,只是大自然的匠心独运,只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在这里,一切语言都是徒劳,一切修饰都是枉费,一切烘托都是画蛇添足。夕阳西下的时候,小老树就是坝上、坝下最美丽的剪影——坚硬的树干,柔弱的树枝,那样天衣无缝,那样浑然天成,小老树就是不折不扣的凝固的音乐。
仰视小老树,在万全的浅山丘陵中,小老树就是北方绝无仅有的修竹。
这修竹或独树一帜,傲世独立;或三三两两,卓尔不群;虽然“竹干”不一定笔直,但“竹”梢一律是向上的,无数枝条组成一圈儿一圈儿的“竹”节。不过“竹”节的疏密间隔是不一样的,“竹节”长一些的是风调雨顺的年景,短一些的是风雹交加的岁月。借用郑板桥先生“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”来赞美小老树,还是名副其实的。
赞颂花草树木,古有《桃夭》、《橘颂》、《爱莲说》,今天有《致橡树》、《白杨礼赞》、《松树的风格》。虽然万全的小老树还达不到“生千年不死、死千年不到、倒千年不朽”,但是它给予我不屈不挠、热爱生命的启迪,还是赢得了我由衷的赞美。
在万全的大地上,我不禁发出源自内心的感慨:
小老树,不就是令人肃然起敬的万全胡杨吗?